一幢破房子(下):我的生活我的画(之十四 )

【原创】邓世敏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幢破房子(下)

《湖上的晚霞》油画。规格80×60(cm)

     他爷爷去世第六个年头,也就是他十二岁那年,他父亲建筑了这幢新房子,并且全家搬了进来。原来的老房子,就是路对面那幢破房子变成了剪羊毛、挤牛奶、加工奶油的地方。
他说,他对童年的一切幸福回忆,都离不开那幢旧房子和那块土地。自从搬离那幢房子后,他就再也没有过幸福的感觉。在现在这幢房子里生活的第二年,母亲就因癌症去世。那年她四十一岁,他十三岁。他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,他父亲把另外一个女人迎进了门,那个女人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孩。
       他自始至终都称呼他的继母是“那个女人”。
        “自从那个女人进家后,我每天都像兔子一样生活。”他说。
        我感觉奇怪,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比喻成兔子。
         “是的,先生!我确实像兔子一样,心惊胆战。那个女人长着一双鹰的眼睛,每天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。”
       “她总是把篮子里的面包数来数去,以便知道她离开厨房时,我又吃掉了几块?早餐时我抹在面包上的黄油比她女儿多了几克?每次周末吃完烤肉,她无一例外地向我父亲抱怨,说我吃肉太多总是打嗝,消化不良浪费了很多食物。”
“我实在受不了,我窒息的要死了。先生。”
       于是,他离家出走了。那年他十五岁,上九年级。此后,他父亲很少给过他经济支持。在七年的时间内,他靠政府救济和打零工来支付房租、面包、牛奶的账单,直到大学毕业。期间,他当过伐木工还当过屠夫。他曾经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,向父亲求过援,可他父亲向他摊开两只空空的口袋,并说会问问莫西丽娅,明年春天剪羊毛的工作,能不能让他来做。莫西丽娅是他继母的名字。从此他再没有跟他父亲联系过。

  油画:规格60×40(cm)  

       其实,我最想知道的是路对面的的土地和房子,什么时候离开他们家族的?为什么?但我突然又对他个人的经历产生了隐隐同情和好奇。
“先生,那你后来应该成家并且有后代吧?”我问。
“先生,你最想知道的是那块土地和房子的情况,难道不是吗?”他反问我,并按照他自己的逻辑继续阐述故事。
       他父亲和那个女人生有一个男孩,并一心想让这个男孩继承自己的事业,经营这块土地,事实他们也正在这样做。但不幸的是,这个男孩二十六岁的时候,因一场车祸离世。事故让他父亲在心理上受到极大的打击,从此一蹶不振,迅速变老,对生活失去希望。又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后,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在那个女人的撺掇下,除现在居住院子的土地外,他父亲将牧场全部卖掉了。那是八十五公顷的土地,两个“地产证”,共卖了二十一万澳币。
      “他卖牧场的事,我们家族没人知道,我不知道,我的叔叔们也不知道。“他声音有些低沉。
     “我们家族的基业没有了,我们祖辈一代接一代开垦的土地,从此再也不属于我们了!先生。”
此前老先生讲述他的经历和家族史的时候,虽说脸色会跟着故事情节的起伏而阴晴不定,但谈吐的口气一直比较平静。这时他却突然提高嗓门,像疯了一样吼叫,吓了我一跳。他的脸因痛苦而明显扭曲变形。
      我听着,喝着咖啡,低着头无言以对,屏住呼吸吃着盘子里的“臭其士”。客观说“臭其士”闻着臭,吃起来却别有味觉。

《牧场》:油画。规格45×30(cm)

      老先生面前的食物到现在几乎未动。他喝了一口咖啡,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并继续讲述:
       他父亲把地卖给了一个牙科医生。这个牙医买这块土地不是为了耕种或畜牧,而是为了他太多的钱不贬值而储存土地。三十年来,新主人为了不被政府罚款,曾象征性的在上面养过几只羊,此外,这块土地再没耕种和放过牧,房子也再没有人打理过。因此就变成了我们看到的,这么荒芜和破烂的样子。
他父亲把牧场卖掉后,第二年就去逝了。那个女人带走了所有的钱。也许父爱回归,出于对儿子缺失多年爱的补偿,也许是找不到更好的归宿。总之他父亲去世前写下遗嘱,把现在这个院子作为遗产留给了他—-他父亲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儿子。他父亲去世时他并不知情,接受遗产也是通过一纸律师函。

       “先生,你想知道我的家庭成员,是吗?“他问我,但没给我回答的机会就又继续说:
       “我结过婚,女人也不止一个。我有两个孩子,一个儿子,一个女儿。”
他说着站起来,离开厨房, Jams也跟着他一起出去。
        一分钟后他拿着一本旧的影集回来。打开影集,一一给我讲解每一张照片上人物的身份。上面很多是他和两个孩子合影,还有他和母亲的合影,也有爷爷奶奶的。但没有看到他父亲,以及和他生活过的任何女人的身影。这些照片大多都已经发黄,有些因年代久远和受潮的缘故已模糊不清。
       “我离婚了,几乎和我父亲去世是同一时间。失去了所有财产、孩子、家庭。我离开三十二年后,又回到了这幢房子,去时我一个人,回来还是孑然一身。又二十八年过去了。”他跨度较大的说着他的经历。
       他从教师的位置上退休也已经八年了。退休前和退休后,都有女人陆续在这里与他同居过,但因彼此不幸福,她们都自动或被动离开了。对他最忠诚的是他的狗,Jams们三代狗自始至终在这里与他相依为命。在提到和他同居的女人们时,他伸出四个指头,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,也不知是自豪还是无奈。
         我和他共同翻看着影集,也不停地夸赞着他的儿女英俊漂亮。说着看着,他又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,在钱包的透明纸夹层里有一张大约三四岁的男童照片:蓝色的大眼睛,微卷的金发,一个标准的“洋娃娃”。他说这是他的孙子,叫安德鲁。
      “他们经常来看望你吗?”我问。
      “曾经,不过我女儿前些时经常过来。“他这样回答。
“?…”我疑惑。
       “我儿子非常优秀,国立大学学法律的,是个律师。”他说。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:
       “他死了,三年前,和我母亲一样的癌症。”他很痛苦,浑浊的眼泪在混沌的眼眶里打转。
      “我非常想念安德鲁,但自从我儿子去世后,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。”他抚摸着他孙子的照片说。
      他把孙子的照片每天都揣在自己的怀里,可想而知他是多么想念自己的孙子,怀念自己的儿子。
        不过我想,他毕竟还有一个懂事的女儿经常来看望他,也不能算极大不幸。

《露西.玛格》:布面油画。规格:165×110(cm)

《露西.玛格油画故事简介》
      露西.玛格是作者本人的女儿-Sarah在9岁时,写的绘画本故事《Lucy Mug》的主人公。故事描述的是,墨尔本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姑娘,为了逃避父母的“叨唠”,寻求“自由”,背着书包“离家出走”,从而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,她经历了饥寒交迫和黑夜的恐惧。在流浪途中,她坚持写日记,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了下来。最后,她们的父母经过努力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到了她l,实现了全的再团圆。这幅画表达的是:主人公再回到温暖的家庭,日记写完了,疲倦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从画面上还可以看出:露西睡在一铺着羊皮的沙发上,以衬托家庭的温暖;沙发上一个破旧日记本,意味着流浪岁月的辛苦;红蓝两支铅笔,红笔可以修正人生,蓝笔继续绘画蓝图。

他接着叹了一口气说:
      “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我的女儿,琳娜,我对不起她。她很聪明,小的时候,你看啊,那么漂亮,她在笑!先生。”
       他把钱包放在了桌子上,然后又深情地看着影集上他女儿小时候的照片。他这次是真正的语无伦次了。我一脸懵懂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我看着他。
他接下来恢复正常逻辑思维,并且说事情是这样的:他离婚是因为他前妻对他不忠诚,而且吸毒。在澳洲离婚,一般法庭都会在女方不拒绝的情况下,判定女方为未成年子女的法定监护人。但女方有暴力倾向、不良嗜好等不易做监护人的除外。当年,女方吸毒对子女就失去了监护资格的,他完全有理由向法庭申请对女儿的监护权,但是他和他的前妻为了各自的利益目的,都隐瞒了吸毒这一事实。也就是说,他故意放弃了本来属于他的对女儿的监护责任。
        “近几年来,我每天都在受良心的谴责。当时我完全应该知道她吸毒会给孩子带来什么后果,但是我自私,不想承担责任,结果害了我的女儿。”
       他前妻和他离婚时,带走了他未成年的女儿琳娜,他女儿在十六岁的时候,跟着她妈妈学会了吸毒。
       “过去,她每周都来问我要钱,我总会给她一些。我不能不给她!你知道她毒瘾犯了的时候多么痛苦吗?先生!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。我心是疼的,我不忍心。可是,我现在没有钱了……,她也不再来了。”他哭了,泪水把眼眶内搅和的像泥潭一样。
        我听着老先生的讲述,心脏一阵悸动。原来她女儿来看望他,是为了跟他要钱吸毒。
       “上个冬天那么的寒冷,不知道她领到没领到政府救济?她晚上睡在了哪里?我不知道,我什么都不知道……,先生。”
      他哭的声音忽高忽低。泪水顺着他的鼻凹处,经过嘴角流到他脖子下的松皮上。我从餐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两张餐巾纸,试图递给他,但他没有接。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他的衣袖把泪水抹掉。
        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老先生掉下泪来。
         Jams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,两只像蒲扇一样大的耳朵遮盖着眼睛。
        … …

油画   规格:45×30(cm)

       我静静地,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的哭声变小,抽搭声也慢慢停止,房子里外包括空气在内,好想一切都凝固了,没有一点声音。他透过窗户长时间注视着路对面的牧场和那幢旧房子。我低着头,但并没有为他做什么祈祷,因为我不信神。
       为了缓和气氛,我站起来把他的餐盘往他面前象征性地挪了挪说:
       “先生,这么好的午餐,你用一点吧?”
      他没有理我。三分钟后,他指了指远处的教堂,又将手指移向牧场和那幢旧房子,幽幽地说:“就像教堂里的钟声,它停止了,那回响在空间里的余音还停留得长久吗?”
      “我死后的第二天,她就会把这幢房子卖掉,一定。”他又指着现在居住的房子说。
       接着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说他想念他爷爷了。
老先生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。人的情绪就像气温,到了最低点的时候会开始回暖,这是一个普遍规律,没有能力改变的事情就只能任它去了。伴着一声苦笑他喝下一口咖啡,然后又默默地放嘴里一小块“臭其士”。
      “先生,这个牧场,前年牙医把它转卖给了开发商。你知道卖了多少钱吗?一公顷三百万。”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我,但面无表情。
      我算了一下,八十五公顷,是两亿五千五百万!人家从他父亲手里买走的时候是21万。怪不得这老先生恨他的父亲,这都干的啥事啊!
“如果他不卖,我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啊!我现在是富翁,是大富翁!那样我的女儿也就不会受罪了。”
      我不想再让他回到不愉快的事情上去,急忙把话题岔开与他调侃起来:
“那是,那当然!你可以买飞机,还可以再找几个漂亮的女朋友。”
“对,我一定要找一个漂亮的女人。我需要!”他的泪水虽然刚刚抹去,但也跟着我调侃起来。
       他捋起袖子,把两只胳膊弯起来,做了一个看不到肱二头肌的健美动作。我笑着问:
      “居里娅、麦当娜你想找谁?”我就知道这两个当代的老牌西方明星,其它年轻漂亮的不是我不想推荐,是我根本不知道。
说到女人,他血气上涌,不仅没有了愁容,且一改过去文质彬彬的老者风范,发出一阵“嘿、嘿”笑声。这种笑声是长久未碰触过女人的老男人,在特定环境下才会发出的。
        Jams在旁边跳来跳去。
       白人和我们亚洲人确实有很大的不同,他们不会长久的滞留在某种情绪中。喜也好,悲也罢,他们的角色转换特别块。这老先生笑得那么开心,似乎几分钟前叙说的苦恼没有发生过,或者那些事情原本就是属于别人的。
老先生的情绪好起来了,也津津有味地吃起了他的午餐。他给我的午餐我也都吃完了。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。
        我说我孩子今年要考大学,今天晚些时候我还要陪着去参加一个培训班。
“那太好了!我可以找一些VCE的参考资料,或许帮助得到。我回头送给你。”他马上说。老先生的确是个热心人。
      他告诉我,他的名字叫拜伦。我们相互留了电话和信箱地址。我答应他那幢房子的画画好后,会在第一时间发在他的信箱里。

        大半天就这样结束了,老先生把我当成垃圾桶,乱七八糟的给填了一肚子。他心里轻松了,但故事沉甸甸让我难受起来。
我就画幅画,招谁惹谁了?

        大约两个月后,已经初夏。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,是拜伦的。他说:
“给孩子的参考资料都准备齐了,你什么时间来取走吧。”他又说:
“我还有一个好的信息要与你分享,我有女朋友了!非常非常漂亮,东方维纳斯,菲律宾女孩。”

《笑翻天》油画。规格60×50(cm)

      他在电话里,激动与喜悦溢于言表,声音洪亮。我想我孩子再有一个多月就考式了,现在才给我资料是不是有点太晚了?估计他更感兴趣的是让我欣赏他的女朋友。我正好在开车,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,于是就近买了一束鲜花,直接驱车过去。
       他的院子一改两个月前的落寞景象,草坪绿茵如毯,玫瑰花红的、白的、黄的抢着出苞开放。看起来这院子里的春天和夏天,都像这老先生一样是喜欢女人的情种。
      拜伦开门迎接,穿短袖浅灰色体恤和深蓝色牛仔裤,一身年轻人打扮。虽然头发仍然是白色的,但红光满面,就是我们中国人形容的“鹤发童颜”。明显感觉到,由于外在因素的刺激,他体内正在急剧释放与其年龄不相称的雄性荷尔蒙。
       他的房子里虽然还是陈旧的家具,但摆放井然有序,充满了生活气息。我画的“破房子”他复制成彩图,挂在墙上很显眼的位置。这时,从沙发上站起一个有三十几岁年龄的女人。老先生代替相互介绍说她叫莫丽萨,我叫artist,估计他没记住我的名字。女孩高脑门、小眼睛,皮肤黝黑。和拜伦比起来倒是很年轻,相差毕竟三四十岁,但如果说漂亮,我可不敢苟同。站在我们中国人的审美角度,那只能叫一个“丑”。不过也不用较真儿,不同种族、不同文化,审美观念和标准肯定是有差别的。
        他送给我孩子的资料是一本叫《俄国大革命和法国大革命》的历史书,一本《澳大利亚经济地理》,还有一本测IQ的书。放在一个旧的礼品袋里。
他把我送到门外,小声告诉我,这个女孩说她特别爱他,有可能的话,非常想在不久的将来,和他举行一个盛大且别开生面婚礼,还要给他生孩子。
Jams站在远处,呆呆地看着我们。
       我真心地祝福,愿他的老年能够幸福美满。男人确实离不开女人,有女人才有家。

       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,临近维洲VCE考式的前几天,我孩子发现他给的书里夹一书签,上面写了许多人的电话和其它的通讯方式,我想这对老先生应该是有用的。我电话过去,接电话的是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,我竟开始没听出来是谁。
     “是拜伦吗?我是那个artist”我询问并自报家门。
     “是的,先生。先听我说,我不情愿告诉你一个我不愉快的事情,但还是要告诉你。”他像生病一样,声音苍老并断断续续。和上次见面或打电话判若两人。我还什么都没说,他却啰啰嗦嗦先抛出一个不愉快的“包袱”。
       “那个女孩走了,两周前。她说回去办一些相关手续,来澳洲定居和我一起生活。但飞机场分手后,我再也没法和她联系了,中断了所有的通讯方式!先生你听懂了吗?”
      拜伦是通过一个社交软件和那个女孩认识的。他为那个女孩购买了从菲律宾到澳洲的往返机票,同时带她走遍了澳洲各主要城市,支付了她在澳洲旅游和生活的大多数费用,临走时他又送给了女孩一千美元现金。他的信用卡欠了很多债。
      那个女孩到澳洲是来旅游的,倒也算不上大的骗子,除了甜言蜜语是假的外,只是以身体为本钱从老先生这里换取了一笔旅游费用。
      我想安慰他,并说把他书签上的通讯名单拍照给他,他说:
“不需要了,我活着都是多余的。先生,做自己的事情吧,我要休息。”他挂断了电话。
       老先生这次精神好像彻底垮了。

《枯叶》:油画。规格80×60(cm)  

       VCE考试早就结束了。直到去年的九月中旬的一天,我突然想起,曾经借拜伦的书还没有归还。实在不好意思,白人和我们不一样,对啥事都认真。我急忙操起电话打给拜伦:一次,关机;两个小时后,第二次,还是关机!
第二天我又打,通了!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。
        “小姐,你是…?我能和拜伦讲话吗?”我说。
       “亲爱的,你是要归还借款吗?”她问。
       我听她的问话怪怪的。我怎么会借他的钱呢?我回答:
        “不是,小姐。我借他的是书,想还给他。”
        她沉默了几秒钟,说:
         “他去世了。我是他的女儿。”

      拜伦二零二零年六月二十九日,因Covid-19,在摩西私立医院去世,享年七十六岁。

       我非常吃惊。我想问这书怎么还回去:
“小姐,那……?”对方已成了盲音。

        后来,我把书以拜伦的名义捐给了当地图书馆。

         拜伦去世了,想想似乎又觉得不突然。我淡淡的悲哀,哀其不幸,哀人之脆弱。
         我和拜伦是因为画画,确切的说是画“那幢破房子”而结缘的。见过几次面,借过他的书,此外没有更多交情,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姓氏是什么。因此我和往常一样生活,照例写生画画。

        今年二月,我开车又路过了那里。我去年画过的破房子没有了,牧场灰蒙蒙一片,破旧的小木桥、大树、野草,还有碎石堆也都荡然无存。由于受“自然保护法”的限制,池塘还在。砂石路对面,拜伦住的院子外面,竖了一块大牌子,上面赫然写着:“正在出售。”
       我不知道那只叫Jams的英国可卡犬后来去向。

《一幢破房子》:油画   规格60×50(cm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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